朋友们，上一期的谈艺录中，我讲到了中国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的后赵国皇帝石勒，了解了他从奴隶到皇帝的传奇一生。后赵国从诞生到消亡，短短国祚只有32年，它是被谁消灭的呢？今天的谈艺录中我就为您讲讲后赵国终结者慕容家族的故事。
慕容家族和石勒一样，也属于我国的少数民族，是鲜卑族。鲜卑人和汉人一样同属炎黄子孙，慕容鲜卑是黄帝之后，是帝喾（kù）的子孙后代，宇文鲜卑是炎帝的后人，拓跋鲜卑也是黄帝之后，是颛顼（zhuān xū）帝弟弟的子孙。魏晋时期，鲜卑成为北方的头号强族，分布在中国西北方的是秃发氏部，中北是拓跋部族，东北方是慕容氏，宇文氏，段氏等。朋友们，我最近读一些少数民族政权的历史，越读越觉得中华文明是各族文明共同凝聚所成，每一个民族都为我们的中华文化做出贡献，所以，继上篇羯族后赵之后，今天我们来走进慕容燕国。
2015年9月7日，我买了这本《燕鸣鲜卑——慕容家族传》，书的作者是杨益，之前我曾介绍过他的另一本著作《性情魏室——曹氏家族传》，向大家展示了星汉灿烂人才辈出的曹氏家族。杨益现为《北京晚报》专栏作者，写过许多历史方面的书，《燕鸣鲜卑——慕容家族传》就是本期谈艺录的主角。
慕容家族在历史上的名声响当当，慕容家族吸取汉文化精髓的同时保留着北方游牧民族的骁勇。本书从慕容家族源头开始，讲述了作为鲜卑贵族的他们是如何在西晋时期崛起，直至建立燕国（公元330年）、前后南北燕（公元436年），最终为北魏所灭，自此作为帝王消失于历史舞台的全过程。
冠姓开基 慕容廆辽东立业
锦州慕容廆塑像
慕容本是鲜卑族的一个部落名称，这样一个诗意十足的姓氏来源有几种说法：一是据传中古代部落首领高辛氏的后代居东北，三国时首领莫护跋率族人迁至辽西建国，号鲜卑，在涉归做单于时自云：“慕二仪（古指天地）之德，继三光（日月星）之容”，因此以慕容为姓。
二是在汉桓帝时，鲜卑分而治之，分地中、东、西三区，中部由柯最阙统治，他居住在慕容寺，故更姓为慕容。
三是相传这个部落的首领莫护跋在棘城北建国时，很喜欢北方汉人当时流行的步摇冠（带有坠饰的帽子），也叫人做了一顶，整天戴在头上。鲜卑人因此戏称之“步摇”。而由于语音与慕容相似，后即讹传为慕容。他的后人将错就错，将部落改称慕容。
慕容鲜卑“金步摇”
看，这几种说法都十分美好，这个美好的姓氏既有动听的音韵，又有吉祥的内涵，让人羡慕和喜欢。慕容家族不仅姓选得好，外表更是迷人，男的个个皮肤白皙，身材高挑，加之游牧民族有型有棱的脸庞，外貌十分帅气，女的大多是白富美，很俊很美。总之，这是一个受上天眷爱的民族。
慕容莫护跋成为取得慕容姓氏的第一代部落首领，当时正是三国时代，莫护跋忠心大魏，被魏国封为“率义王”。后来三国归晋，慕容家族又忠心西晋。慕容莫护跋的儿子慕容木延继位，慕容木延死后，他的儿子慕容涉归继位，祖孙三代足迹没有离开过辽宁，在其统治的地方学习中原服饰、文字及礼仪等文化。
慕容涉归死后，其弟慕容耐篡夺王位，派人追杀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（wěi），慕容廆逃到辽东，两年后慕容耐被部下所杀，慕容部族把慕容廆迎回来，当上君主，此为公元285年，慕容廆17岁。
慕容廆成为慕容家族的第四代首领后，容不下同父异母的哥哥慕容吐谷浑，慕容吐谷浑带着自己的人马从辽宁出发，一路向西，先到内蒙古中部的阴山，又到了甘肃南部，建立起一个叫“吐谷浑”的国家，并扩张到青海、四川西北地区，立国数百年，直到唐朝时才被吐蕃吞并，此后逐渐与其他民族融合。
公元294年，慕容廆把部族南迁到大棘城，传说中鲜卑慕容家族先祖颛顼帝在这里住过，慕容廆选择建都此地，大有光宗耀祖的意味。慕容廆让部族学习汉族人的先进生产技能，开荒种田，种桑养蚕，又安置官吏管理人民，在东北边境形成了一个安定富足的国度。
今辽宁义县原大棘城
今辽宁义县慕氏棺椁
公元316年，西晋灭亡，公元318年，司马睿在建康称帝，东晋王朝成立，慕容廆接受东晋赐予的“大单于”等封号，经过东征西讨，公元321年，慕容部落超越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，成为雄踞辽宁文教兴盛的一方霸主。公元333年，慕容廆病故，作为慕容家族的第四代首领，前后在位49年，终年65岁。在他手上，慕容实力得到10倍以上的扩展，他吸收中原人才和文化，把一个边境胡族，建成颇具华夏色彩，退能割据东北，进能争夺天下的政权。20年后，他的孙子慕容俊称帝时，追谥慕容廆为武宣皇帝。
慕容皝建国为王 慕容俊河北称帝
辽宁朝阳慕容皝雕像
辽宁朝阳慕容皝雕像
慕容廆去世后，他的嫡长子慕容皝（huàng）继位，慕容皝足智多谋，文武双全，很有本事，同时，他的10多个兄弟也个个不凡，都是慕容家族的人才，慕容皝对兄弟们不放心，兄弟们之间自相残杀，公元337年11月，慕容皝自封燕王，历史上把这个国家称为“前燕”。公元338年，前燕军队在慕容皝儿子慕容恪的带领下，与后赵石虎大战棘城，结果，前燕击败后赵，威震天下。342年迁都龙城（今辽宁朝阳）。
龙城（今辽宁朝阳）
龙城
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三燕龙城遗址出土文物
348年，在位16年的慕容皝去世，他的儿子慕容俊继位。慕容俊兄弟20多人，像上辈慕容子弟一样，这一代人也十分勇猛，堪称精英人物。349年，后赵暴君石虎离世，冉闵反赵当了皇帝，国号大魏。350年，燕王慕容俊亲自挂帅，慕容子弟尽出，吞并了后赵的大部分领土。352年，慕容恪擒住冉闵，慕容家族大举南下，353年1月，慕容俊在河北邺城称帝，改元“元玺”，与关中前秦，东晋三分天下，这只辽东飞燕，终于入主中原，成为直上九霄的铁翼金凤。
数年间，慕容家族从东北一隅之地，席卷河北，慕容俊杰们继续为了霸业争伐，做着统一天下的梦想，中华大地继续四分五裂。360年2月，开国皇帝慕容俊去世，其子慕容继位。
慕容俊在位13年，当了皇帝，灭了魏天王冉闵，占据河北及中原大片领土，使前燕成为三分天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国家。他领导慕容群雄，共强大燕。同时，他形容俊雅，恪守礼法，注重仪容，从来都是衣冠楚楚，在粗犷的少数民族首领中十分难得。慕容俊喜好读书做学问，南征北战的军旅生涯及开创帝业的争霸天下中，仍然抽空讲论经典，并亲自写了40多篇论文，文治加武功，慕容俊无愧于那个时代非常优秀的君主。
锦州城内慕容俊雕像
慕容继位成为慕容家族的第七代领导人，但是他继位时只有11岁，由叔叔慕容恪辅政。在慕容恪带领下，燕国于365年攻下洛阳，几乎将整个中原纳入前燕版图。367年，定海神针慕容恪去世，前燕从此由盛转衰。与此同时，东晋进入大将军桓温领导之下，几次北伐，369年，慕容的叔叔慕容垂率军大败桓温，却受到猜忌，被迫于370年初逃往前秦。前秦皇帝苻坚许以慕容垂家人高官厚禄，家族分裂使达到巅峰的前燕迎来沦陷。
370年12月，前秦军队在王猛的带领下，攻入邺城，皇帝慕容等王公贵族尽做俘虏，前燕灭亡。从352年慕容俊称帝，前后两任皇帝历时19年，如果从258年慕容廆担任单于算起，则有4位君主，在位共计86年。
光芒万丈华丽嚣张的前燕慕容家族，从乱世争霸的历史舞台上黯然谢幕。
西燕后燕快意恩仇
370年，前秦灭掉前燕，此时的前秦皇帝苻坚英明神武，宽厚仁慈，追求各民族和谐共存，对慕容家族十分优待，都封了高官，使他们过着惬意的生活。
但苻坚有个毛病，比较好色，不仅将慕容的妹妹，鲜卑第一美女清河公主纳入后宫，还把慕容12岁的弟弟，十六国第一俊美少年慕容冲也一并收入后宫，成为自己的娈童。受到摧残的凤凰儿慕容冲最终成为一只烈火凤凰，将整个关中大地燃起炼狱之火。
凤凰儿慕容冲
前秦帝国在苻坚的领导下，人民安居，文教发达，富强繁荣，已征服天下70%以上的国土，成为乱世中的安乐之乡。383年，苻坚要一统天下，消灭东晋，这年冬天，震撼天下的秦晋淝水之战爆发，拥有绝对优势的前秦却戏剧性地残败于东晋谢石谢玄之手，成为历史上最莫名其妙的以少胜多的战争。潜伏在前秦国内的慕容家族趁机反叛，384年春天，慕容垂在河北自称燕王，大燕国复辟，史上称慕容垂开创的这个政权为“后燕”。
384年4月，慕容的弟弟慕容泓带着几千人在陕西造反，兵力日盛，史上把慕容泓开创的政权称为“西燕”。接着，慕容冲也在平阳起兵，响应哥哥慕容泓，前秦的国内一时出现了西边的西燕和东边的后燕两个国家。不久，慕容泓被部下杀死，立慕容冲为皇太弟。10月，慕容冲对长安形成包围之势，苻坚处死慕容，慕容冲于358年初，在阿房城即位成为大燕皇帝，五胡第一美男子慕容冲名下的西燕，四处劫掠，成为一个疯狂残暴的国家。385年8月，慕容冲挥军进入长安。386年3月，西燕将领再次政变，杀死慕容冲，火凤凰死时年仅28岁。其后，将领们又接连杀死4个君主，连同前面被杀的慕容泓，短短4个月，一共杀死5位君主，西燕成了名副其实的君主杀场，难怪这个疯狂的国家在十六国中没有一席之地。
慕容冲
西燕牵制了前秦大量兵力，386年春天，慕容垂在中山称帝，“后燕”帝国正式建立。经过数年征战，将河北郡县收归统治。但是，东边的高句丽，西边的西燕，南边的翟魏，都成为后燕的敌人，此时更为强大的北方拓跋氏魏国，也成为后燕的威胁。
河北定州慕容垂雕像
河北定州慕容垂雕像
393年12月，慕容垂进攻西燕，慕容家族最大内战爆发，大半年之后的394年西燕被后燕所灭。至此，后燕达到鼎盛时期。
此时，北方的拓跋魏国继续扩张，395年5月，后燕北魏开战，至395年11月，拓跋珪大获全胜，慕容垂十万精兵就此覆灭。396年5月，慕容垂去世，终年71岁。
安徽合肥慕容垂屯兵处遗址
河北定州慕容垂高陵
流水落花燕去也
后燕开国皇帝慕容垂死于伐魏途中，他的儿子慕容宝继位。都说虎父无犬子，但这位宝皇帝却无乃父雄风，把父亲创建的后燕帝国治成了一盘散沙。396年7月，北魏国王拓跋珪进攻后燕，在河北大地上纵横驰骋，攻城掠地，到397年初，后燕国只剩下中山、邺城和信都三个大城。397年春，后燕与北魏在柏肆大战，10万大军败于北魏，慕容宝逃到龙城，收高句丽王族宗室高云为义子，改名慕容云。而在中山守城的慕容宝堂弟慕容详被慕容垂的儿子慕容麟杀死，慕容麟自己宣布当了皇帝，但是对北魏的战争中却屡屡失败，最后把首都中山也丢失后来到邺城，邺城的守护者是他的叔叔慕容德，慕容麟自去帝号。398年2月，慕容德带着邺城几万居民南迁到滑台，北魏占领邺城。至此，整个冀州完全被北魏占领。几年前还虎踞河北的后燕，全部领土只剩下东北和山东两块。慕容德自称燕王，表示他不再服从北边龙城的慕容宝，这个立足山东的政权史称“南燕”。
东北龙城的慕容宝政权不断内乱，他的两个亲儿子也因反叛被杀，而他自己，也于398年5月被他的舅公兰汗杀害，终年44岁。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为父报仇，又杀死兰汗，当了皇帝。26岁的慕容盛天资聪明，文武双全，在他的治理下，后燕稍微恢复一点元气，但他见惯了太多血雨腥风，不再相信任何人。短短几年，所谓的“谋反”事件不断，朝廷上下人人自危，401年9月慕容盛被部下杀死，终年29岁，在位4年。慕容盛死后，他的叔叔慕容煕继位，成为后燕的第四位皇帝。
慕容煕
慕容煕自小武艺高强，勇气过人，而且还很会利用女人上位，他与慕容盛的妈妈丁太后相好，不在意对方大自己30岁，并通过这位太后挤掉了慕容盛的弟弟慕容元当上皇帝，此后几年，又把慕容盛的儿子们全部杀光，免除了后患。慕容煕在历史上也算得上出了名的痴情皇帝，他宠幸苻坚大帝的两个堂侄孙女苻娀娥和苻训英，抛弃丁太后，逼其自杀。刚当皇帝时，慕容煕还算有作为，询问民间疾苦，出兵讨伐高句丽，大获全胜。但他很快就把全部热情投入到与苻家姐妹的热恋之中，以至于这二位美人要天上的月亮，他也想办法去摘。407年苻训英去世，慕容煕哭到晕死，半天才苏醒过来。醒来之后，他又和死去的苻训英亲热，如此反复，直到力不能支。为安葬苻训英皇后，慕容煕把国库花光，修了一座方圆好几里的陵墓，在出城送葬时，龙城皇宫内慕容云叛乱，杀死了这位痴情皇帝和他的儿子。慕容煕在位8年，死时23岁，最后终于与自己心爱的皇后合葬。
慕容煕与二位美人
慕容煕建立的辽阳朝阳龙腾苑，东北最早的皇家园林
慕容慕容煕建立的辽阳朝阳龙腾苑，东北最早的皇家园林
慕容煕死后，大燕江山落到慕容云手中，慕容云原是高句丽王族，叫高云，他恢复了自己的高姓，后燕灭亡了。从386年慕容垂称帝，到407年慕容煕被杀，后燕前后4位皇帝，历时22年。高云称帝后，国号依然叫燕，史称“北燕“。436年，北燕被北魏灭掉。
退守东北的后燕灭亡了，山东的慕容德在399年滑台失守北魏后，定都山东广固（今山东潍坊青州），400年，65岁的慕容德称帝（慕容德是唯一一个山东境内称帝的皇帝），5年后去世，慕容超继位南燕皇帝。但慕容超统治无方，410年，东晋刘裕兵发南燕，慕容超被俘，送往建康后被斩首，在位6年，终年26岁。南燕自此灭亡，从慕容德称帝算起，前后11年。至此，五胡十六国时期轰轰烈烈的鲜卑慕容家族，结束了他们100余年争霸北国的历史，消失于历史深处。
慕容德南燕国都广固（今山东青州）
山东潍坊浮烟山慕容超读书处
而100年前慕容廆的哥哥慕容吐谷浑为避兄弟相争，远走西方，来到陇西枹罕（今甘肃临夏），以此为据点，逐渐扩张，建立“河南国”。吐谷浑死后，长子慕容吐延继位，吐延死后其子慕容叶延继位，叶延用自己祖父的名字吐谷浑命名，从此有了吐谷浑国。634年，唐太宗李世民下令讨伐吐谷浑，名将李靖杀得吐谷浑大败。王昌齡《从军行》歌到：
大漠风尘日色昏，红旗半卷出辕门。
前军夜战洮河北，已报生擒吐谷浑。
拜这首千古传唱的唐诗所赐，吐谷浑穿越时空，名扬天下。663年吐蕃灭掉吐谷浑，唐朝任命的吐谷浑后裔青海国王又传了100多年，到公元9世纪初，最后一任青海吐谷浑国王慕容复病死，死后因为没有儿子，这个爵位遂被废除，流传了500余年的慕容吐谷浑国家至此消亡。
青海吐谷浑王城遗址
青海吐谷浑王城遗址
十六国时期，慕容家族在北方地区先后建立了四大燕国，前燕国、后燕国、西燕国、南燕国。鲜卑慕容家族，个个堪称是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弄潮儿。他们在中国历史上纵横百年，风一般掠过长空，又烟一般弥散虚无。留下的，是壮怀激烈的争伐，是绰约炫丽的风姿。
回望慕容家族，能更深地体会魏晋南北朝时代那血腥和华丽齐飞，潇洒共惨烈一色的风光。今天，这个诗意的姓氏依然带给我们无限怀想，慕容后人们依然在中华大地上繁衍生息。
中华五千年，各民族共铸文化史诗！
